*内含剧透,请酌情思考是否阅读
*一次尝试用我所学的知识理解《苍之涛》的写作,有一些可能不那么日常的语言表达;同样的,这也会使文笔显得生涩不易读,并且离抒情文学距离较远
*出现的英文如果会影响阅读体验那么非常抱歉,纯粹是出于避免敏/感词和避免歧义的目的
*不全是客观分析,我自己会输出一些个人的观点,但里面没有什么评判的意图和情感的好恶,欢迎理性讨论
推完苍之涛了,有惊喜也有很大的惋惜,惊喜在于我觉得这个脑洞大开的设定、剧情安排和结构;遗憾在于最后的主题输出太过生硬,有点灌私活的感觉,没把复调坚持到底(五代虽然大构架和大主题不如苍之涛敢拿,但是就汉之云和云之遥的对照反而是比较正统的复调,个人之见)。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我不得不逆着我的正常逻辑思路,先继续表明一个观点:或许这样value的强势输出就是game producer他们想要的。第一是篇幅的问题——因为他们选的主题本来就很高了,学界不同观点都能争鸣出浩如烟海的宏篇巨著;第二是受众的问题,苍之涛的受众首要的是千禧一代的年轻人,这一代人是和平年代“新生的希望”,已经离战争很远,没有战争教训洗礼,所以producer们才希望来重新挥舞“去仇恨”大旗。(anyway以上都是无厘头瞎猜啦)
书归正传!
一、结构的解构性:非共时者的共时存在,不同立场形成的内群体
首先,大家都能看出苍之涛解构“正统史”的意图,而解构正统史呢,则又从解构身份和解构时间入手。
(这句话听起来大约有些过于玩弄词藻,大家可以简单地把“解构历史”理解为质疑正统历史叙述中的正当性和必然性,即“难道这一方说出的话就是真实的吗”“叙述中给出的因果和贤庸是确实的吗”。)
解构身份,在《苍之涛》中,剧情用身份冲突和身份去正当化来完成。第一,编剧搭建了很多“初级群体”和“亚群体”,这些群体间的身份认同较更大的身份(例如,华夏nation)而言更小也更亲密,可以直接作用于角色的身心标准。首先,将车芸,慕容诗和桓远之放在一起就很有趣,用游戏中最喜欢的词“立场”来讲,他们的“基本立场”其实都是不一样的。三个人所在的内群体,首先肯定存在伙伴关系,但是却各有龃龉:车芸和慕容诗最开始有令狐国的矛盾;桓远之和慕容诗更是从太辰宫vs秦奴到秦晋生克;就连桓远之和小车子,两个人也有在结局时的矛盾。这就构成了最基本的身份冲突。小车子和桓远之的身份冲突应该萦绕全篇直到最后爆发出来的:救命恩人和原则相悖者,双方都决定违背对方的意愿(去“朋友”“恩人”的身份)而维持自己的大原则(小车子算不算存疑,但桓远之很显然)。最后小车子的死亡更是一重对桓远之大身份的去正当化质疑——为了一个不知道对不对华夏nation认同,桓远之(误杀?)杀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是值得的吗?
解构时间,则表现为非共时的人物在同时代的互动与共存。在一般的历史叙述里,历史应该是按规律运动的线条;但是在苍之涛里,却变成了一个“历史的角斗场”。桓远之、慕容诗和七曜其实分别来自于三个平行的历史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天然地对正统史的线性因果形成了质疑——其一体现在,只要某某事物一改变,“确定的”历史就会变成“可能的”乃至于“虚无的”历史;其二体现在,某些立场观点有其时代性,比如桓远之的华夏nation认同,在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眼中可能就是不存在的人造物,故而从时代的角度对所谓的立场进行了再一次消解。(说起来我这个历史渣也一直有点疑惑,东晋时代的人真的会产生所谓的“华夏正统”认同吗?桓远之这个观点在我眼里总觉得是超时代的认知,如果桓远之既有超时代认知又在最后不能进行超时代的第二重抽象→即抛弃华夏民族认知,那在我眼里桓远之这个形象不太立的起来,anyway)
解构时间和解构身份的一个综合体现,比较明显的是转世者们的互动。大家常常吐槽转世设定,虽然过于灵异,但其实仍然在以身份冲突解构身份,同时互动营造历史之纠缠。同一个灵魂,是车芸,是慕容诗也是苻殷,这是不可撼动的身份统一;但他们诞生在不同的身份里,有不同的nation认同,这和统一性产生了冲突;显然,在“转世”确乎存在,且还能同时代互动下,身份的统一性肯定会战胜不同的nation认同,这也是故事结尾慕容诗用于证明她的(其实是producer们的)观点的强力论据。
二、解构主义走向反面:“终究是历史在历史的历史中”?No! 去历史的普世价值?Yes!
上一部分还是比较温和地从我的理解视角进行了分析,但这一部分开始就会密集输出我个人的观点了。这一部分,我对剧情的主要观点就是:解构到底还是服从了结构,使得最后升华变得疲软。
我认为在人物的复调叙述中,人们本来可以解读出比现在producer们灌给我们的value更多的东西。比如我最开始以为选择让桓远之保留“晋克秦”生克是为了让游戏外的gamer们与现实对照,产生“历史的规律到底是不可逆转”,亦即“终究是历史在历史的历史中”之感想;结果看到最后作品传递给我的观点就是桓远之是个失心疯偏执狂大恶人……没毛病,桓远之在最后就是成了反证法工具人,他与作者想传递的value相违背并且恶有恶报地孤独千年。
接着说哈,桓远之这个人为什么立不起来?按照剧情里的逻辑,桓远之是即使被质疑了华夏nation的正当性(by墨老爷子),被灌输了超验的“黄金盛世”之必然实存(日曜使者说的和云中界相关的话),见证了七曜、慕容诗以及自己这三重历史的存在,都完全不会超然,到最后仍完全没有对于任何对于以上三点(剧情设定的)正当原则的回应;还是出于最基本的族群内外群体之分坚持晋克秦,这真不像是在东晋经过了清谈辩经之逻辑训练的桓大君子……
以桓远之的不合理性作为一个切口,我们可以窥见一个producer建立的结构,以传统意义上的“普世价值”(宽恕爱民)为轴,以乌托邦幻想(“黄金盛世”)为指向。为了这个结构,慕容诗穿凿点题,车芸作为“赤子”成为了他们普世价值的具现实体,桓远之是反面教材,一下子复调感消失,变成了标签人物的行走;光是看他们结局如何,感觉就能够猜到游戏的核心value是什么。Producer们用了以上那么多精妙的解构手法,最后却没有留出解构与复调本应有遐想和交锋空间,解构变成了服务他们结构的工具,不得不令我扼腕。
总之,桓远之的立场在游戏里是彻底失败了(精神意义上),他因为无法回应其他人的观点,无法对自己所持的信念进行第二重补充,立场的balance一下子倾斜了,显然是日曜使者的价值观取得了最终胜利。这也是在我眼里producer们想要的,他们就是想要把普世价值刻印在gamer的脑子里。
不过我眼中复调的最好呈现形式是:大家似乎都有道理,也都有能被其他人攻击的漏洞,他们的结局不会因立场明显带有“报应”的痕迹,然后故事的逻辑运行到这就停止下来,对错由玩家去判断。
三、further discussion
由此,我个人对我理想中的剧情的主论点是:第一,不去规定一个所谓的“黄金盛世”;第二,不让慕容诗最后来嘴炮什么“为了苍生”和“宽恕”。稍微有些历史敏感度的人都知道producer假设苻坚能够建立“黄金盛世”的预设其实很容易被解构(从族群冲突的角度,从后结构对类似“黄金盛世”和“文明”的普遍怀疑);而慕容诗最后这两个观点都是进一步对冲桓远之的持有之念(“宽恕”对冲桓远之对胡人的仇恨;“为了苍生”对冲桓远之只是为了所谓华夏正统的立场),疯狂输出producer观点,但其实人们都知道真的很空的说法(为什么很空留白,大家都能想到);这就真的没留下什么思考空间。
要我现在为慕容诗观点的合理性作证明呢,也很简单,毕竟乌托邦都被建立好了,跨越千年所有认同也都被消解了,这时候能存活下来的感觉似乎就是基本的自然法道德了。这可是gamer自己的解读,但不该被故事结构对人物的裁判来证明正当,不然就变成“私货”了。
如果全面解构太零散,还是需要金句来提纲挈领,那我觉得那句“大海苍苍波涛下,浮浮沉沉的小木片”就是一句很不错的话,因为它在时空观上立点很高,没有什么反驳的空间了。(从受众反应来看,这句话似乎也流传最广)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似乎最后论点也不那么清晰了……希望我能够将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如果真的有朋友阅读到这里,那么感谢阅读。